生命之光
生命之于人,重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。猪与人一样,同属动物类。这个畜牲只知道吃,喂饱肚子之后憨睡是活着的主要内容,没见过哪头猪在思考生命的长短及价值。生命之长短,人是相当重视的,邻居老唐头每每看见我都要打招呼,我便夸他“你老这精神头真足啊”。他很高兴,口齿不清地告诉我他还能再活十年。其实,他已经八十好几了,没人扶着都站不起来,仍旧看重自己的生命,对他而言,只要别人知道他还活着就足够了。而我却认为,这样活着已毫无意义,没有一点含金量。
我们一出生就在每天接近死亡,重要的是珍惜生命的过程,为这个世界增添光彩。
死神已光顾几次,每每又黯然而去,我可以坐桌前写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。
桌上的台历剩下不多了,中秋已过,一年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没了一大半,细细想来,竟没有什么事情能在脑海里扎下根,即便有那么一、二件能记起来的,也只是凤毛麟角,因因果果难以说得清楚,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。生命就是时间,不管你记住什么或者记不住什么,终归要向前迈步的。不管怎么说,又要长一岁了。
大约30年前,因为工作关系,我相识几位报纸排版女工。她们30左右岁的年纪,大多是年轻的母亲,天天与铅字、油墨和报纸水样相伴。辛未年春节期间,她们几乎都做了一件新棉袄,大红棉袄面,绣着金丝线,很惹眼,火一样的风采。
我不是唯美主义者。我相信美出自于人的思想,美生养在人的心里,美体现在人的外表,这世界才美不胜收。
记得那次为了赶排报纸,她们的眼睛累花了,手指累麻了,腰腿累酸了,饥饿和困倦不时地袭来。她们坚持着去拣排每一个铅字,去调整每一块版面。当她们离开工作岗位的时候,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了,整个煤城在熟睡之中,只有桔黄色的街灯送她们回家。当朝阳升起的时候,当矿区人捧读报纸的时候,有谁知道她们几乎彻夜未眠,有谁知道她们所付出的艰辛。报纸的版面上明晃晃印着总编辑的名字,而她们这些排版女工却无人知晓。她们是幕后英雄。
这就是她们,普普通通的排版女工。把一个个铅字,拼成一块块报版,国家大政,人间新风,奇观异事……都被她们制作成诱人的精神食粮送给你我他,让每一位读者感受温暖,增长知识,受到美的熏陶,你能说她们心灵不美吗?
这就是她们,刻意展现生命之光的排版女工。相同样式的红棉袄燃烧着她们火一样的热情,牛仔裤勾勒出女性的风采。她们渴望美,追求美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何况正值青春年少?
这就是她们,豪爽如男子汉的排版女工。潇潇洒洒畅饮一回酒,粗粗拉拉地开几句玩笑,吐露心中的快乐。大方地跳几圈交谊舞,据说还有会搓麻将的。我真佩服她们把生活安排得这么丰富多彩,有滋有味。
是的,她们还有许多的不如意,不管工作多累,回家的时间多晚,有的租房而居寒冷如冰,有的要早早为上班的丈夫做早餐,有的归路遥遥,有的幼子待乳。她们没有放弃对生活的渴望,没有放弃对美的追求。正像电视连续剧《渴望》中的插曲唱的那样:“希望还在,明天会好……”她们用自己赤诚的爱心,爱工作,爱生活,爱师长,爱朋友,爱长辈与晚辈。当然她们更爱自己。
她们知道,生命只有一次,无论痛苦或欢乐,无论平淡或辉煌,无论忧愁或快慰,都是人生的优美乐章。生命是美丽的,而美丽的东西总如白驹过隙,她们在抓住时机,宣泄自己的美,创造社会的美。
我想到了夜间绽放的优昙钵花,“昙花一现”的主角。
能够观赏昙花一现,要感谢失眠。昙花渐渐展开,缓慢而又执着,大约两个小时便开始凋谢零落直至枯萎。只有4个小时花龄的优昙钵花,充满自信,将生命展示得绚丽多姿。似莲的“月下美人”啊!
相传,身为花神的优昙钵花,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。玉帝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,惩罚花神每年只能开花一瞬间,让那个年轻人出家,赐名韦陀。但花神忘不了韦陀,知道每年暮春的夕阳西下时分,韦陀要下山为佛祖采露煎茶。所以花神就在那个时候开放,希望韦陀能记起她。可是千百年过去了,韦陀每年都下山,昙花每年都默默绽放,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。花神不后悔,刹那间的美丽,一瞬间的永恒。748219美文网
陶渊明说,一生复能几,倏如流电惊。生命如昙,短暂而多彩。
如果你能起早的话,你就到街心公园去,那里聚集着百十名老年男女。他们伸胳膊扔腿,做着各种舒筋活血的动作。这时候,天未放亮,星星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。尽管是夜风紧或是霜露重,也难消他们的兴致。也许你会感到他们已经老弱不堪,生命的旅途不会太久了,然而我可以肯定地说,他们感觉自己正年轻,生命路途还长着呢,浑身都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活力。
这不是无稽之谈和自欺欺人,物质生命不会永存,而精神却可以永存。这些老年人用他们的感觉方式去认识生命,用热爱生命的意念去焕发青春。我认识他们之中的几位,曾是煤矿的优秀采煤工,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,今天他们的一招一式比划得风流倜傥,两者间会有什么不同呢?
面对半杯水,悲观主义者感叹那半杯水的失去,而乐观主义者会庆幸这半杯水的存在。对生命的感觉同样如此,悲观主义者总要感叹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,乐天派却总要想到还有相当多的明天。我无法说清自己是个什么主义者,既感到在过去时光中的无为,又感到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可能有为。所以,当我看到台历一页页减薄而产生一种失落感,同时又在街心花园的广场上感受精神生命的存在,并形成一种观念:只要热爱生命,生命将会不朽。这使我常想起《热爱生命》这篇小说塑造的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人物形象。
人生如梦,转眼就是百年。我曾经啃读弗洛伊德《梦的释义》,几天之内才读了十几页,远比读小说艰难多了,好不容易读完,仍不知梦为何物,当然也就无法弄清“人生如梦”的真正含义。人生真的如梦吗?乍一想有道理,一年一年的过去,留下了什么呢?仿佛在云里雾里,细想起来又非长梦不醒。
小时候的女儿曾问我:“什么叫元旦啊?”我说:“新年的第一天。”
这个答案是从我妈妈那里得到的。当年我问妈妈时,尽管也迷惑不解,但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:“新年的第一天。”也许当年姥姥也是这么告诉妈妈的,我女儿不理解,还问:“第一天就该叫元旦吗?”是的,老祖宗定下来的叫法。将来有一天,她恐怕也要这么对孩子们说了。
应该说,时间无始无终,“第一天”也罢,“元旦”也罢,都是人为的叫法,以至让人产生生命又失去了一年时光,产生种种联想。既然时间无始无终,生命也当无始无终,“物质不灭”定律源于此吧。每个人感觉生命的方式不同,才产生了人世间诸多悲欢离合,你说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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